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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都市]欲望旗帜(全)-13-15

第04章:愿者上钩

  绚烂朝霞,艳光倾天而下,凝碧的西湖水连绵不断,漾起一池光华。

  温煦的晨曦,毫不吝啬的洒在靠岸的绣舫上,映照得白玉珠帘晶莹剔透,柔亮的光越发轻润动人。素手纤纤,拨开奢华的珠光,司马晚晴微一迟疑,起步上岸。

  湖边,一袭云纹黑裳,悠然垂钓。玄黑,沉静凝重,那漫天的烟霞,满湖的光华,仿佛俱被这黑压得辉色顿敛。风乍起时,他的衣发飘扬,渲染上璀璨的色泽,张扬的散发着狂狷慑人的霸气。他的面容却隐在灰暗的影子中,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。

  “师兄何时到来?”

  她克制住内心的不安,微笑着走过去。和风中,她的浅笑如杨柳新芽,清雅怡人。

  “昨夜你睡得很好,不想叫醒你。”

  盛希贤貌似不在意的回答,让她一阵心惊肉跳。原来昨夜不是梦,那微带凉意的手指,曾缠绵的掠过她的眉间;那温热的气息,曾撩拨起她的衣袖;甚至,那手还给她掖了掖被子。她以为那是幻觉,却原来不是!

  “昨天听说了最新消息,当然睡得好。”

  她无意涉及暧昧的话题,只想和他谈合作的事。

  “其实,他最大的弱点是司马冰。”

  盛希贤扫了她一眼。如果是他复仇,他首先会从司马冰入手。“其次是岳中正。”

  司马晚晴笑意顿收,“晚晴自会报仇,请师兄配合即可,不敢劳烦师兄多费心。”

  语声冷若冬雪,更坚定无比。冰儿是她最宝贵的人,岳叔叔待她亲如慈父,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他们。

  盛希贤敏锐的捕捉到她唇边一闪即逝的怒意,玩味的思索着。她,最大的弱点,也是司马冰!

  “我不会连累无辜的人。”

  司马晚晴好像在告诉他,也象在说给自己听。她不会为复仇不择手段,更不会失去理智和原则。

  “如画也是无辜的,你还不是送她去。”

  盛希贤略带讽刺的说。如果她真的不想连累别人,就根本不会和他合作。在她眼中,他和她始终是互相利用,没有感情,所以她不在乎圣武宫人的付出和牺牲吧。

  她怔了一怔,“她不会有事。”

  盛希贤听她如此肯定的回答,莫名的不快自心底升起。她肯定的,是段喻寒对她的爱吗?爱到对相似的人也不忍伤害?这个女子,利用段喻寒的爱,作为报仇保存实力最大的砝码。谁说她善良?只怕爱她的人,在这场复仇斗争中,都会被她逼得心碎神伤,还心甘情愿!

  “这半个月,她在那边过得不错。他虽然没给她太大的荣华富贵,也没有为难她。就是时常要她跟在旁边,做点磨墨、斟茶的事。”

  她的语调不知不觉降低,神思有些游离。想象中,段喻寒和如画在一起的情形,是否和谐快乐?他心中最渴望的,也是她心中最渴望的。所以她肯定,他会留下如画。因为她的十四岁,是彼此生命中最纯洁灿烂的日子。

  “听说,他下令再也不要送人去牧场。”

  “这是好事,至少说明如画已经让他很满意。”

  她不假思索的说,转眼瞥到盛希贤眼中的嘲弄,心中一凝。他想说的是,段喻寒很可能会移情于如画?

  司马晚晴定了定神,“我的目的,是如画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之一。其他的,都不重要。”

  她不在乎,既然要报仇,还会在乎段喻寒是否一直爱她吗?

  盛希贤饱含深意的笑了,“我告诉过如画,要讨他的欢心。所以,就算要她献出身体,她也会毫不犹豫。”

  他要借这话刺醒她。报仇,就绝不要再留恋那个人。段喻寒,除了是她的仇人,什么都不是。

  “我相信如画,她会成功。”

  司马晚晴莞尔一笑,脸上的肌肉却控制不住的有些僵硬。时至今日,她还是不能接受段喻寒和别的女子过于亲密?她暗自嘲笑自己的痴傻。

  “听说,他不让如画踏入共雨小筑半步。”

  她的勉强,落在他眼中,不快之意愈来愈浓。他故意说得慢条斯理,只想再试探她对段喻寒的心意。

  司马晚晴没有他想象中的喜悦,只是自然的答着,“他还要查证。”

  她一早猜到,除了她派去的人,盛希贤必定还派人潜伏在烈云牧场,向他报告最新消息,果然不错。牧场的事,他比她知道的还要详尽些。

  她的话很简单,却恰恰是事实。这几天,烈云牧场确实在追查如画的来历。这事,底下人还不曾向她汇报呢。

  盛希贤看她平静自若的模样,竟不由叹了口气。这世间,最了解段喻寒的人,莫过于她。和她同盟,在他,是正确的决策。只是,他要的不止是半个烈云牧场,他还想要她的真心。这样的想法,是否太过贪心?

  “假以时日,他会更亲近如画,到时候,第一步就成功了。”

  她纯净的双眸,并无丝毫暴戾之气。即便是暗地里算计别人,这种不光明正大的事,由她来做,居然也给人大义凛然的感觉。

  “第二步,要做什么?”

  她的复仇计划,盛希贤已不想打乱。

  司马晚晴恬静的笑,风致嫣然,东升旭日的明亮仿佛也为之黯淡,“让他离开牧场,到杭州来。”

  只要段喻寒离开烈云牧场,对付起来就会容易许多。

  她的美让盛希贤有些目眩神移。如果可以,他真想把她好好收藏起来。可她,爱也好,恨也好,心心念念的只有段喻寒吧。

  “杭州他未必会来,苏州还有点吸引力。”

  盛希贤淡淡的答了一句。苏州?司马晚晴最先想到的是裴慕白。江南裴家的倚天山庄就在苏州,只可惜,九年前所有的房屋花木皆被烧毁。据闻,裴慕白重建倚天山庄即将竣工,到时大宴宾客,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十之八九都会前去道贺。段喻寒,是否对裴慕白还有敌意?是否想从裴慕白身上得知她的下落?

  怎样都没关系,司马晚晴摸出怀中的白泥随手把玩着。杭州,段喻寒娘亲的长眠之地,西湖旁的云来居更是孕育司马冰的地方,他这么重感情的人,一定会再来杭州。只是这些,她没必要告诉盛希贤。

  纤长如玉的手指,揉、捏、团、搓、接。很有趣,自从盛希贤教了她易容术,她每天早上除了在自己脸上涂涂捏捏,也喜欢上随意塑造白泥的感觉。

  她的手法,越来越精炼纯熟,即使是在沉思中,随手捏过,那团白泥也会很快有了雏形。只是,每次都尚未完全成型,她就压扁揉圆,重新来过。她的手,灵活无比,却如着了魔一般,塑造出来的永远是一个模样,俊逸脱俗的轮廓,孤傲倔强的姿态,那刻骨铭心的人呼之欲出。

  司马晚晴低下头,痴痴的瞧着手中的他,却蓦地用力,将泥再次压扁揉圆。

  她不要他,她要冰儿,她想捏出一个小小的冰儿。可是,她不知道,她最爱的孩子现在究竟什么模样。记忆中,冰儿总是在襁褓中,咿咿呀呀的,时常挥舞着小手,抓住自己的衣襟、玉镯、蝴蝶结,抓住一切可以玩耍的东西,然后开心的笑,笑累了就乖巧的睡。段喻寒来杭州,会带冰儿一起来吧。

  盛希贤见她默然,也不再说话,依然垂钓湖边。或许此刻,能不能钓到鱼对他来说不是最重要,重要的是享受钓鱼的心境和过程。

  千里之外的同一时刻,段喻寒正在牧场的马厩里,亲自给雪玉骢洗刷皮毛,时而亲昵的拍拍它的头,时而示意它活动一下腿脚。司马晚晴最爱的马,昂然而立,十分配合,安然享受着主人的爱抚。

  远处的红衣女孩看着一人一马相得相乐,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来。“公子,不知如画的外婆几时能来?”

  她焦急的问。

  “你外婆三日前已病故。”

  段喻寒简单的告诉她事实。

  江如画的眼圈顿时红了,“如画从今以后,就是个孤儿,再也无家可归?”

  她泫然欲泣的脸,恍惚间和许多日子前晚晴的脸依稀重合。那时,晚晴得知二哥的死讯,也是如此伤心难过。

  刹那间有点迷惑,不可捉摸的情愫在段喻寒的胸臆间流动辗转,他几乎要伸手揽过她的肩。他自己也不知道,对晚晴的思念和渴望已渐渐要遮蔽他的理智。

  但他终究克制了这冲动,淡淡的说了一句,“你可以待在牧场。”

  他的言外之意是,她可以把牧场当成她的家?她有点惊愕的望着他,不敢相信如此轻易就得到他的许诺。

  段喻寒不再看她,依旧专心的和雪玉骢逗乐。江如画怔怔的站在那里,看他清雅绝伦的侧影,竟不知不觉有些痴了。

  “主上,”

  匆匆而来的封三似是有事禀告,见了一旁的女孩,欲言又止。

  江如画乖巧的告辞,封三这才继续,“依主上吩咐,长安分号已派人查明,传书过来。”

  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张纸。

  “江如画,年十四,长安西郊江家村人氏。父江平,江家村教书为生,母廖氏。去年九月,长安西郊霍乱肆虐,江家村所有人等均病故。江如画因寄居八十里外的廖家村外婆家,得以幸存。父母亡故后,与外婆相依为命,因外婆病重,自愿卖身二十两,给外婆治病。上个月初一,被胡执事手下发现,训导数日,才送到牧场。另,查长安西郊户籍簿中,确有江如画其人。”

  目光迅速扫了一遍,段喻寒放下手中的毛刷,唇角渐渐弯成优美的弧线。

  如他所料,江如画的身世来历很清白。霍乱,所以父母双亡。外婆病重,所以卖身,被买到牧场。而如画口中唯一的亲人,也在赶来牧场的路上病故。一切都很自然很完美,世间的天灾人祸,本就造就了许多孤儿。

  可是,从另一个角度想,江如画,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人间!死无对证!不折不扣的孤儿,是最容易隐藏身份的安排啊!

  或许,世上真有江如画其人,只是那人未必是今日在牧场的这个吧。

  烈云牧场的江如画,喜欢用茉莉花香的发油,喜欢骑马,喜欢穿艳红如火的衣衫,不喜欢衣服熏香……天下间,有人和晚晴的容貌九成九相似已属十分难得,这人居然还和晚晴有许多相同的习惯和爱好。这是自然的天意,还是刻意的人为?

  从第一眼看到她,他就不曾相信,不相信上天会对自己如此厚爱,制造这样的奇迹。可明明感到她有接近自己的企图,还是为了那“神似”破天荒的留下她。

  这份神似,总让他有些疑惑。牧场中人见了如画的模样,有许多传言,甚至说她是山间狐狸精变化而成,来吸人精元,取人性命的。这种神怪之谈,他素来不信。他只是疑惑,是谁培养出一个神似晚晴的人。

  江如画,是胡天的人发现并送来的,这让他很疑心。她是胡天刻意教出来的?胡天也是晚晴的仇人,当年更曾用玄冰之毒害得晚晴险些丧命。胡天的心思,应该是主上彻底忘了晚晴,有了新欢,晚晴永远不回来,他才能安心自在的好好享受生活吧。

  可是,这半个月来,对江如画观察得越多、越细,他心中就越否定对胡天的猜测。如画照镜子时,会和晚晴一样随意瞥几眼就算完事;如画倔强不服输时,会和晚晴一样轻咬下唇;如画害怕时,会和晚晴一样直视对方,决不退缩,只有长睫轻颤,泄漏内心的恐惧。

  晚晴习惯的这些小动作,不是胡天能熟知牢记的。那么是谁?如画是谁调教出来的?

  或许,这世上,只有三人能重现十四岁的晚晴——他,舅舅,和晚晴自己。

  他和舅舅自然不会这么做,那么,答案只有一个,是晚晴。一念及此,段喻寒忍不住抚弄着雪玉骢的背,好像借此能感受到司马晚晴昔日纵情驰骋时的体温。

  如果这女孩真是晚晴一手安排的,他会十分高兴。这样,至少找晚晴有了些线索。

  只是,他不得不谨慎从事,还要证实自己的想法,因为他知道,有太多的人觊觎烈云牧场的财富权势,想走近他身边的人实在太多。

  “她没有和牧场任何人有过异常接触,除了那夜意图出牧场,夜间不曾有异动。依属下之见,应该没问题。”

  封三以为主上对江如画身世的调查,是意图纳宠的前兆。在他,也希望司马晚晴彻底从段喻寒心头消失啊。

  段喻寒不置可否的笑了,看来江如画唯一的目的,就是接近自己。晚晴要报复,尽管来吧,他已经等她很久了。


第05章:人面桃花

  江如画获准进入共雨小筑。

  江如画时常和主上同进同出。

  江如画和小少爷见面,小少爷很喜欢她,经常一起骑马玩耍。

  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孩,让整个牧场为之惶惑不安。牧场诸人时刻关注着段喻寒对她的态度。

  揣测中,主上对她应该没有纳宠的意思,否则就不会让小少爷称她“姐姐”可现在没有,不代表以后不会。这个女孩,是夫人走后最接近主上的女子,足以证明她在主上心中是独特的。自然,众人对她的态度逐步和缓,不象起初那么疑为妖孽,一意排斥。

  江如画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,对众人探究的目光也毫不在意,依然是不卑不亢,循规蹈矩的做事,仿佛对现在的生活已很满意。

  这一切,段喻寒看在眼中,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。他对她越来越好,她没有趁机邀宠,更没有恃宠而骄,只有晚晴派来的人,才会有此反应呀。

  可段喻寒还是有一点不明白。凭司马晚晴一人之力,未必能找到这样容貌酷似自己的人,难道裴慕白在后面支援她?可裴慕白近三年也在不停寻找她,难道这都是假象?他的晴,根本一直和裴慕白在一起?

  想到裴慕白,段喻寒意外的平心静气。细细思量,裴慕白总是不计回报、不遗余力的帮司马晚晴,和舅舅爱晚晴的娘是何其相似。爱一个人,不一定要拥有她,只要倾全力帮她获得幸福,自己也会幸福。这样的爱,段喻寒做不到,可对裴慕白,已不再恨,只因为他们爱着同一个女子,同样一心一意要给她幸福。

  “爹,给你吃好东西。”

  小小的司马冰喜滋滋的冲进书房,端了一碟青翠碧绿的团子,大声叫着,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
  青团?段喻寒抱过小家伙,满心疑惑,关外牧场没人会做这玩意的。

  “如画姐姐做的,好不好吃?”

  小手抓起一个,得意洋洋的送到他嘴里。

  青团,杭州话叫清明团子,这东西段喻寒自小吃过不少。现在嘴里这个,口感清凉,嚼起来香甜软滑,味道很不错。

  江如画笑盈盈的进来,“如画就会做几种点心,不好吃的话,公子只管出声,如画一定好好改。”

 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,她始终没称他为“主上”他也不计较。

  “不错,很好吃。”

  熟悉的青团,给段喻寒带来奇异的感觉。儿时,每当临近清明,母亲就会亲自下厨做青团给自己吃。

  清明?段喻寒陡然记起清明节已不远,蓦的惊觉,自己已有四年未到杭州亲自拜祭母亲。虽然每年都命人好好修葺母亲的坟,但自己,终究是不孝的。或许,今年该带了冰儿去杭州扫墓,以尽孝道。

  江如画害羞的低下头,好像不胜夸赞,蝴蝶般的长睫有些扑闪不定。段喻寒一眼瞥见,不由心中一动。她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做青团?要提醒他清明将至?提醒他该去杭州扫墓?是晚晴要引他去杭州?

  一瞬间念头百转,段喻寒几乎要逼近真相。

  “这个给你。”

  小家伙把碟子递给他,忙忙的溜下地,看样子又急着上哪儿玩。

  “公子做正事要紧,如画告退。”

  江如画拉起司马冰的小手,两人蹦蹦跳跳的一起出了门。一转眼,小脑袋又从门边探进来,“爹别吃完了,留两个给我。”

  明明是个小不点,偏要一本正经的嘱咐大人。

  段喻寒随手把碟子放在书桌上,终于忍不住一笑。只要看到冰儿,什么烦恼都会立刻烟消云散。而江如画,和冰儿一起,会毫无顾忌的大笑打闹,那时才是真实的她吧。这个女孩,终究是稚气未脱,完全不适合来做内应啊。也或许,晚晴看中的就是如画的稚气,因为她知道,越是本性纯真无邪的人,他越不会提防。

  第二天,和岳中正商量后,段喻寒决定带司马冰、江如画、小玉、秦妈妈一起去杭州,而烈云牧场由岳中正镇守。

  一路上,司马冰快乐得象飞出笼的小鸟,叽叽喳喳问个不停,什么好吃好玩的都要。结果,好不容易到杭州时,他们的三架马车被各色小玩意堆得满满,都快坐不进人了。

  四年前西湖边的云来居,早已被段喻寒收购。如今客栈管事是封三的弟弟封四,此刻正忙着迎接他们,又指挥下人把司马冰的各种宝贝玩意搬到屋里,一时众人忙得不亦乐乎。

  段喻寒却站在云来居的大门外,若有所思。当年,若非云来居失火,晚晴就不会来见他,就不会有那一夜缠绵,就不会有司马冰,而他和晚晴也不会那么快成婚。这个地方,今时今日,是否还会给他们之间带来转机?

  自然,休息停当后,精力充沛的小家伙又要出去玩。于是段喻寒带了他,径自环西湖而行。

  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。与关外的豪迈壮丽不同,西湖尽是一派江南女儿的清娴灵秀,婀娜多姿。白堤两岸,柳丝轻拂,桃花映水,春的气息溶入浓浓的诗情画意,令人心旷神怡。

  司马冰虽年纪幼小,仿佛也沉醉这美景,安安静静的握着段喻寒的左手小拇指,悠然漫步。

  “呀,好小的狗狗,”

  一只纯白小狗,从前面颠颠的跑过来,小家伙一眼瞥到,很是惊喜。本来烈云牧场养的狗也不少,只是象这么毛发柔顺、身躯娇小的,他还是第一次见到,不免十分好奇。

  那小狗溜过来,好像也对司马冰感兴趣,绕在他脚边团团转。它的脑袋仅到司马冰膝盖处,乌溜溜的眼睛嵌在扁扁的脸上,憨态可掬。司马冰伸手想摸它的头,它却机灵的一让,吐出粉红的小舌头,轻舔他的手心。司马冰被弄得痒痒,忍不住咯咯大笑。

  小狗愈加得意,卖弄得来个了倒立,还一步步的向前挪走。只是走了几步,终究累了,停下来直喘气。司马冰小心的把它抱起,如获至宝般拥到胸前。这小东西可比一路上那些玩意好玩多啦。

  “雪儿,雪儿……”

  不远处一顶四人抬软轿缓缓近来,轿前一个少女一边东张西望,一边呼喊着。那少女发弯双鬟,衣衫轻便,质地讲究,看似大富人家的侍女。

  小狗听到喊声,脑袋一缩,索性钻到司马冰的衣袖底下,只是后腿和尾巴还露在外面。如此顾头不顾腚的模样,看上去异常好笑。

  “雪儿,”

  那少女发现它,忙跑过来。越走近,她的眼睛瞪得越大。天下无双的美丽男子,晶莹耀眼的白玉娃娃,极端惊艳让她一时呆住了。

  小狗不理她,依然窝在司马冰怀里。

  半晌,少女回过神来,福了一福,“请这位小公子将雪儿归还。”

  她见眼前两人容色绝丽,气派非凡,语气比素日客气了许多。

  司马冰虽喜爱那雪儿,但也知道物归原主的道理,当下抱了它,就要送到少女手中。雪儿一声悲鸣,小腿乱蹬,司马冰突然发现它后腿上有红疤,似乎是被棒打留下的伤。莫非那主人曾打它?难怪它不肯回去。

  司马冰扁了扁小嘴,倏地决定缩回手,“它不肯跟你走”“小孩,快把雪儿还来!”

  少女见他不还,口气立刻变得强硬傲慢,顿显盛气凌人之势。司马冰迈着小腿,偷偷的往后蹭到段喻寒身前。

  少女疾步过来,俯身要从司马冰怀中抢回雪儿,它却敏捷的窜上司马冰的肩头,嗖的跳到段喻寒身上。段喻寒随手揽过它。

  “爹,它被打过,好可怜。”

  司马冰撒娇的扯着段喻寒的衣袖,自然是要爹帮他把小狗留下。段喻寒拍拍小家伙的头,示意不必担心,随即冷冷的瞧着那少女。这样仗势欺人的人,自小他就极厌恶,何况她还敢对司马冰大呼小叫。

  “你……”

  少女本是怒气勃发,但触到他的目光,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。冰山雪水般的冷漠高傲仿佛在她面前竖起一堵墙,让她再不敢靠近孩子半步。

  “怎么了?”

  柔媚入骨的声音幽幽而来。不知何时,那顶软轿已静静的停在一旁。流金锦纱的轿帘,随风轻摆,影影绰绰的,一个云鬓高挽的女子端坐其中,却瞧不清她的面容。

  “雪儿,乖,不要调皮了。”

  那声音柔柔嗲嗲,倒似在对雪儿娇嗔一般。雪儿从段喻寒手中跳下地,欢快的冲软轿跑去。

  司马冰小孩心性,不免要替雪儿担心,“别去,她会打你的。”

  雪儿好像听懂了,临到软轿前,又停下来,乌溜溜的大眼回看司马冰,好像舍不得这个新朋友。

  素白的手,轻轻撩起流金锦纱,湖水一色的衣袖微微探出。岸边风势陡增,霎时柳丝飞扬,落英缤纷,漫天花雨,饱浸着沁心暖香,中人欲醉。然,西湖之美,桃柳之色,也不及她绝世容光之万一。仿佛只要她轻轻的回眸,满目春花都会为之竞相盛开,青山绿水也会为之倾倒折腰。

  段喻寒自认从不会惑于美色,但此刻莫名的有些窒息,只觉得铺天盖地的艳光丽色,柔和又不可抗拒的汹涌而至,心不由自主的要痴迷沉沦。

  宝儿急急的过去搀扶,“夫人,宫主有令……”

  “出来看看有什么大不了。”

  美人淡淡的说,凭空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。宝儿只得将后半句“夫人不可轻易见外人”咽回去。

  宫主?在杭州,能被称为宫主的人,大约只有圣武宫主人盛希贤。此人在武林中颇有威望,但素未谋面,因礼贤下士,处事公允,近两年名声日隆。听闻此人极好美色,身边美女无数。此女莫非是他的姬妾?段喻寒瞬间已推测了大致情况。

  雪儿乖乖的溜到美人脚边,美人抱起它,轻移莲步。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段喻寒身前小小的人儿。

  圆润稚气的小脸,吹弹可破的肌肤,挺秀小巧的鼻,笑起来点漆般的黑眸弯如新月。他就象不小心坠落凡尘的天使,超凡脱俗,完美无匹。是冰儿吗?她的冰儿。

  淡淡的水氲,依稀要模糊司马晚晴的双眼,这一刻,她想紧紧抱着他,她想亲亲他的小脸蛋,她想告诉他,她有多想他。可是她不能。她不能!

  她明明知道,在没成功报仇前,轻易在段喻寒面前现身,是极其不智的。可她还是来了,只为看他一眼。她的孩子,过得很好,她终于可以稍稍放心,可近在咫尺,她却不能相认,更不能让段喻寒有丝毫的疑心。

  凤仙花瓣淬过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,她需要疼痛来保持清醒。

  在段喻寒看来,这个绝世美女被司马冰吸引,也是寻常事。因为不管在牧场,还是这一路行来,司马冰都吸引了无数人惊叹的目光。只是,他还是有一丁点怪异的感觉。怪在哪里,一时间却难以捉摸。

  “好漂亮的孩子。”

  司马晚晴故作客套的说,贪恋的注视着司马冰,只想在这一刻,把他的模样分毫不差的印在脑中。

  温柔如春水般的气息在司马冰身边逡巡流动,小家伙忽然脱口道,“阿姨,nihao漂亮。”

  顿了一顿,又加了一句,“比我娘还漂亮。”

  娘?离开的时候,他还不会说话。没想到第一次听冰儿说“娘”居然要等这么久,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。这声清清脆脆的“娘”几乎要逼得司马晚晴落下泪来。

  “不过我娘是世上最好的。”

  小家伙托着下巴,认真的补上一句。

  “你娘一定很疼你。”

  她仿佛用尽全身力气,才遏止住眼中的一片温热。

  “当然啦。”

  小家伙大声说着,眼圈却倏地红了。虽是小小年纪,却是分外好强,他在外人面前不会软弱,因为他相信娘亲一定会回来。

  司马晚晴忍不住怜爱的拉起他粉嘟嘟的小手,“好孩子。”

  十指连心,这样的手拉手,她甚至可以感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。

  雪儿好像知道主人对那孩子的喜爱,又悄悄溜到司马冰脚下。

  司马冰抱起它,“阿姨,你能不能别打雪儿?”

  他小心的查看它的伤,认真的要求着。

  司马晚晴惊愕的望着他,他怎会有此误会?一边的宝儿忿忿的上前,“夫人才没打它。那伤是前些日子偷狗的小贼打的。”

  “那它怎么不肯跟你走?”

  司马冰定要问个清楚明白,不能让雪儿再受苦。

  “给它换药,它不肯,就跑了呀。”

  宝儿急了。

  司马晚晴轻抚雪儿的背,“换药是有点疼,你也太娇气了。”

  雪儿灰溜溜的耷拉下脑袋,好像知道自己错了。

  “我就知道,阿姨是好人。”

  “你喜欢雪儿?喜欢的话,就送给你。”

  就让这小狗代她暂时陪在他身边吧。没有娘亲的孩子,再多的人疼,也是寂寞的。这一点,她比谁都清楚。

  司马冰大喜过望,小嘴微张,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,“真的吗?”

  “自然是真的。”

  司马晚晴情不自禁抱了他一下。小小的,温软的,可爱的,她的冰儿,是真的,不是梦中。

  司马冰觉得漂亮阿姨有点奇怪,但终究没挣扎,把小脑袋舒适的搁在她肩头。

  “冰儿。”

  段喻寒隐隐觉得有点不对。其一,这个美女自始至终没看旁边一眼,只对司马冰兴趣浓厚。其二,除了他、岳中正和秦妈妈,司马冰一向不喜欢被别人抱,更别说被陌生人抱,如今居然乖乖的趴在人家怀里,委实太过异常。

  好久没听到他的声音,依然那么醇和,那么富有磁性。司马晚晴有些心慌,终于坚决的放下司马冰。

  再怎么不舍,也要放手,再怎么难过,也要分离。孩子,最后一定会属于她。而现在,绝不能因一时冲动而破坏复仇计划。

  段喻寒,在司马冰身后,离她仅一尺。她不敢看他,只怕看他一眼,就要泄漏内心的秘密,再也无法如现在般镇定自若。一千多个日日夜夜,从不曾忘记他半分。念及他的残忍,念及他的无情,心已被日复一日的恨意折磨得麻木。是否只有他的命,才能让她彻底解脱?

  鼻端,依稀嗅到清爽的香气,她,却分不清那是翠柳碧草的味道,还是他的味道。

  就这样吧,今日目的已达到,是该速速抽身了。司马晚晴没有选择,只能从容的转身离去。

  “阿姨,谢谢你。”

  欢快悦耳的童音自身后响起,仿佛天籁般动听。

  “不谢。”

  司马晚晴回头温柔一笑,却在刹那间,目光和段喻寒对了个正着。

  俊雅青衫,了无纤尘,卓世而立,亦梦亦真。命中注定的避不开,怎么也避不开!

  尖锐的刺痛自心头爆裂,天地间一片静谧。舌间的苦涩幽幽的化开去,却又隐隐带着一丝甜蜜。

  咫尺,也是天涯。

  缓缓低头,淡定从容的微一颔首,司马晚晴毅然转身离去。她的背影,坚定而孤寂,渐渐融入那片流金锦纱。

  她,本不适合做复仇这样惨烈的事,却不得不去做。天意弄人,夫复何言?

  段喻寒的视线直到软轿远去,才不确定的游移开。第一次,一个女子见了他平静如斯;第一次,他注视除晚晴以外的女子那么久;第一次,如此迷惑。

  为什么,她注视冰儿的目光,会那么温柔,仿佛连飞舞的柳丝也要融化其中。

  为什么,她和司马冰相拥时,他明明觉得有些异常,还是不忍破坏那亲密无间。

  为什么,陌生又熟悉的情愫在周围盘旋不定?

  “爹,这个阿姨好像娘亲。”

  司马冰一边和雪儿嬉戏,一边漫不经心的说。

  象吗?段喻寒好笑的摇摇头。这孩子,见人家长得美又对他好,他就说人家象娘亲。

  他不知道,这世上,最敏感的是孩子。只有孩子清澈的眼睛,才能不被任何外在表象迷惑,看到人心最深处的温情和挚爱。

  湖畔相逢,人面桃花,绝世无双,此刻在段喻寒的记忆中凝成一幅优美的水墨丹青。那震慑人心的艳光四射,终究眩惑了他的眼,让他无法细究她的言谈举止。

  春色中,段喻寒不曾留意,从刚才到现在,湖那边有双眼睛看他们很久了。


第06章:血溅西湖

  清冽的香味渐渐在房中弥漫开来,司马晚晴蓦然惊醒。目光及处,盛希贤悠然坐在桌边饮茶看书。

  “师兄为何不请自入!”

  司马晚晴纤眉微挑,怒色使她的脸平添了几分嫣红,愈加娇媚。

  “听说你前几天见了他们。”

  盛希贤放下书,不紧不慢的说。

  一夜辗转难眠,一夜眼前都是那俊雅青衫,一念及此,司马晚晴心头烦躁不已,“师兄管得太多了。”

  “你莫忘了,我们在合作。”

  盛希贤脸色如常,声音却愈显严肃,“所以你做事前最好三思而后行。你若失败,会连累许多人。”

  司马晚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,却不愿承认自己错了,轻哼一声,扭头向内,不再看他。

  盛希贤却又笑了,“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时可爱多了。”

  她从来对他都以礼自持,笑也曾笑过,却依然拒他于千里之外。今天见她薄怒的模样,他倒是心之所喜。司马晚晴也不答话,依旧侧身向内。

  “冰儿,果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。”

  盛希贤仿佛是真心赞叹。司马晚晴脸色陡变,霍然回身望他,目光锐利如刀。

  “我不会伤害他。”

  盛希贤走过来,轻轻说道,“你见了他们,就完全没了平日的镇定。你这么心神不宁,叫我怎能不担心你。”

  他清泠如水的声音自司马晚晴耳边流过,她陡然出了一身冷汗。可以毅然放开司马冰,可以面对段喻寒装做陌路人,为何此刻脑中净是他们的影子?烦也好,怒也好,担心也好,为何今晨心境如此起伏不定?

  她,终是看不破,放不下。

  可看不破,放不下又如何?父兄之死,牧场易主,全是拜段喻寒所赐,这样的深仇她怎能不报?

  久积心底的疲惫,突然间如钱塘潮般一波强似一波的袭来,心宁可就这样被淹没被覆盖。无知,亦无觉,无思,亦无忆,也是一种平静安宁。只是这平静安宁,如今也是奢求,求之,而不可得呀。

  司马晚晴淡淡一笑,“多谢师兄提醒。”

  可眼底一抹脆弱无奈终没逃过盛希贤的眼睛。一声轻叹,盛希贤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这么想疼惜她,只想替她分担一切烦恼。或者,若她不能决断,就由他来帮她决断好了。

  “我没事,我会遵守约定。”

  从未听他这样温柔的叹气,司马晚晴敏感的意识到什么。此刻,她不想要任何男子的爱,不论是段喻寒,还是眼前的盛希贤。她和盛希贤,仅限于合作关系就好。

  “没事最好。”

  盛希贤不再多说,出了门去。

  司马晚晴瞧着他的背影,有些发怔。为什么这么说?他不相信她报仇的决心?

  门外,盛希贤瞧着枝头怒放、争奇斗艳的桃花,有些迷惘。他不在意她的拒绝。她越是往后退,拉开彼此的距离,他反而越想往前进,越想靠近她。或许,要她接受他,是一场耗时耗心的拉锯战,可他不在乎。

  只是,从几时起,他会如此在意段喻寒的卓世而立?

  思及段喻寒面对司马晚晴,相逢却不相识,又不免有些得意。

  暗香阁中,第一次给她易容,他在她的脸上创造了心目中完美的极致。霓裳夫人,倾国倾城,会令任何男人为之疯狂,可她自私任性、骄横残忍,偶尔也会温柔可人,这些便是世人看到的。他认为,只有这样绝世的美貌,那样的脾气,才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,稍稍掩盖她独一无二的光芒。

  果然,熟悉她如段喻寒,也无法穿透那天上仙子的外表,认出她来。

  当今之世,只有他看到的,是真正的司马晚晴,经霜更艳、遇雪尤清,那样让他心醉的美。

  云来居的段喻寒,此时如往常般正在练内功。

  扑通、扑通,心每跳动一下,浑身上下灼热的痛便增加一分。身体恍如放在熊熊烈火上煎烤,奇经八脉的每一寸都难受无比。

  自那次给晚晴逼除玄冰之毒,又妄动真气,他就一直如此。

  依“妙手鬼见愁”陆敬桥的说法,他真气消耗过度,又没有及时休息调养,如今全身经脉已极其脆弱。从今以后,不但武功不可能再上一层楼,就是动武,也要慎之又慎,最多使出七分就好。若施尽全力,经脉势必承受不起,轻则断开,重则爆裂。到时候,武功尽废是小,只怕性命不保。

  这话,段喻寒没太放在心上。只是前些日子,龟兹国国师无故上门挑衅,被他的寒冰锥心掌震慑走后,身体就越来越不适。每当练功到紧要关头,总是气息纷乱,经脉剧痛,有走火入魔的征兆。近日,更是愈演愈烈,适才的煎熬已不是第一次。

  这事,除了陆敬桥,他没和第二个人提及。为了烈云牧场的百年声誉,为了防止那些觊觎牧场财富的人伺机作乱,任何比武他都不可以输,任何斗智他都必须赢,所以,他没有选择,他必须装作若无其事。

  推门出来,满眼翠色。清新。宁静。惬意。

  段喻寒深深吸了口气,胸臆间的浊闷渐渐散去。

  云来居,总让他想起晚晴。也许守株待兔,会更快见到她吧。想起那日冰儿的话,忍不住一笑。那孩子,见了美女也想亲近,算不算是男孩子的本性呢。

  忆及湖畔那美人,竟完全记不起她的面容,印象中只是惊心动魄的美,在煦阳下耀花了他的眼。可即便是色倾天下,也与他无关,除了晚晴,他不会对任何人上心了。

  安静。四周出奇的安静。没有冰儿素日的喧闹声,没有秦妈妈追着哄冰儿吃饭的声音,奇异的安静让他陡然心生警觉。

  段喻寒疾步往后院去,后院空空如也,不但司马冰不在,小玉、秦妈妈、江如画,还有那些下人都不在。

  “来人。”

  段喻寒微微皱眉,不高不低的说了一声,浑厚内力贯注其中,云来居每个房间应该都能听到他的声音。

  “是,主上有何吩咐?”

  封四带了人迅速出现。

  “冰儿呢?”

  “小少爷和江姑娘、玉姑娘去湖边遛狗了。主上请放心,属下已安排三十名精锐部下随从护卫,绝对安全。”

  封四体悟到段喻寒语气中的担心。

  “他们去了有半个时辰,该回来吃早饭才是。”

  秦妈妈不无担忧的上前说。

  就算冰儿贪玩不愿回来,小玉和如画定会想方设法逗他回来,难道出了什么事?右眼皮毫无来由的狂跳两下,段喻寒自来不信吉凶之说,此刻也不禁有些不安。

  “属下这就派人去湖边,主上请宽心。”

  封四立刻做出反应。

  “不好了……”

  一个下人冲进来,浑身瑟瑟发抖,面无人色。

  “何事如此惊慌?”

  封四瞧手下的懦弱样,暗恨他在主上面前丢自己的脸。

  “是……湖边,他们都死了,小少爷也不见了。”

  这话一出口,众人皆大惊失色。怎会发生这种事?

  “带路。”

  段喻寒淡淡说了一句,率先出门。封四等人忙跟上。其实不必那人带路,只出了云来居,听外面百姓议论纷纷,已大致寻得方向。

  西湖边,横尸遍地,惨不忍睹。大片大片的鲜血泼洒在地上,一滩滩惨淡的红,触目惊心。令人呕吐乃至窒息的血腥味,密布于湖际岸边,仿佛一举手一投足,哪怕只轻轻吸一口气,都要沾染一身的血污。

  一向生机盎然的西湖,此刻充满了死亡的气息,可怖的景象令人心寒。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,却始终没人敢近前,唯恐上前一步,就濒临地狱的边缘。

  段喻寒一步步走近,湖边的情形越来越清晰,心不由自主的一点点往下沉。迅速扫视一圈,冰儿确实不在。

  “启禀主上,经查实,三十名护卫和玉姑娘都不幸身亡,小少爷和江姑娘不见踪迹。”

  封四办事效率极高,片刻间大致情况已摸清。

  缓步走到死者身边,段喻寒俯下身子,仔细的一一看去。三十名护卫横七竖八,死态各异,致命的伤口也有所不同,或是刀劈,或是剑刺,或是中毒。这足以证明杀人者绝非一人,很可能是同一组织的集体行动。

  不远处,一具尸体头朝云来居方向,背后中刀。不知是想逃,还是准备回去通风报信,但总之是被杀了。如此说来,杀人者一个也不放过,的确够残忍。

  而三十人无一生存,只有两种解释。他们拚命护主,所以被杀。或者,杀人者怕他们认出自己的身份,所以不留活口。

  蓦地,段喻寒的心揪了一下。那边一棵垂柳下,自小侍奉晚晴的小玉,眼睛恐怖的突出,脖子上横深的刀口,血汩汩的流出,早已气绝多时。她身边,雪儿奄奄一息,纯白一色的皮毛浸染得满是鲜血,小小的肚子起起伏伏,正挣扎在生死边缘。近乎疯狂的杀戮,连没有反抗能力的女子和小狗也不放过,到底是什么人!

  段喻寒跨越一具具尸体,满眼的血色让胸间的愤怒之火愈加旺盛。今时今日,不论是朝廷、武林还是商界,每个人说到烈云牧场,说到“段喻寒”这三个字,都要忌惮个六七分。是谁,胆敢掳走司马冰,还暴戾到杀死这么多人?

  “属下猜想,是有人绑架小少爷,想勒索钱财?”

  封四谨慎的说出自己的想法。

  段喻寒不发一言。这个执掌云来居的封四,比起封三,平庸了许多。若真是为钱,何必杀这许多人,徒增仇怨?只怕对方掳走司马冰,居心叵测,并非简单的钱财能解决。

  “属下还以为,江姑娘的失踪有些奇怪。”

  江如画,没见她的尸体。也被抓走了?杀人者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?再或者,她和杀人者是同伙?但后一种猜测,立刻被段喻寒否定,他相信自己的眼睛。江如画对冰儿的喜爱是发自真心,她不会做出伤害冰儿的事。

  “把尸体好好安葬,这里用清水冲刷干净。另外,问一下附近的百姓,有没有人目睹当时的情形,知道冰儿的去向,提供线索者赏金五百两。”

  段喻寒吩咐完,径自转身望向湖面。

  关心则乱,他纵然表面上平静淡然,脑中却是思绪纷扰。眼前湖水一片幽深的绿,可他看到的,仍是浓浓的血红。

  从关外到杭州,一路上并未张扬。没想到到杭州仅几天,冰儿就遭遇这样的危险。难道说,敌人早有预谋,注意他们的行踪很久了?

  雪儿的哀鸣,传入耳中。这个冰儿挚爱的小伙伴,命不久矣。段喻寒霍然走到它身边,出指如电。如果不能让它快乐的活着,就早些帮它结束痛苦吧。雪儿抽搐了一下,终于一动不动,由着别人把它和小玉一起抬走。

  滴滴哒哒的血,从小玉的脖子上不停的流下来。段喻寒蓦地想到,一直以为这里到处是血,全是那三十多人的血流所成,可事实未必如此。超乎寻常的血多,隐约拖动的血痕,只证明一个事实——还有许多人死在这里,只是他们的尸体被移走了。死人也要搬走,是怕他查出来历吗?

  段喻寒抚着身边低垂的柳枝,瞧着那上面被飞溅的血染上的点点殷红,冷冷的笑了。

  司马冰被带走,应无性命之忧,这点他可以暂时放心。依他推测,对方会很快找他谈交换条件。杀人者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?就看他们究竟有没有本事来拿了!

  他不知道,此刻司马冰正躺在司马晚晴的床上,安然入睡。而司马晚晴,正吩咐侍女宝儿准备热水,她要沐浴更衣。

  一柱香时间后,司马晚晴已浑身浸在浴桶里,润湿的黑发披散在莹洁如玉的背上,那肌肤竟散发出惨白的光。她的手止不住轻轻发抖,心有余悸的恐惧感让她久久不能平静。适才若非她决意去西湖边走走,若非她及时赶到,如画会被杀,冰儿也会被那些嗜杀的人带走,后果不堪设想。

  适才,她不曾想到自己出手会如此毒辣。

  一切就象做了个恶梦,梦中,翩若惊鸿,婉如游龙,手握坚韧无匹、细若头发的天蚕丝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缠绕上敌人的脖子;然后,擎天无上心法的内力猛的加大,用力回扯,敌人的脑袋就硬生生的和身体分离开来,随即热腾腾的鲜血“扑”的喷出来,浸透她的衣襟。

  眼中,是铺天盖地的血雨;耳边,是骨骼断裂的咯咯声;鼻端,腥臭之气完全掩盖花柳的清香,中人欲呕;手上,全是滚烫浓黏的血污。敌人疯了一般接二连三的扑向冰儿。她也如疯了一般,穿梭游走其中,将他们一个个摧毁致死。

  后来,该死的人都死了,她终于罢手。只记得如画惊骇得跌坐在地,拚命用手捂着冰儿的眼睛。宝儿和四个轿夫,傻在当场,结结巴巴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。

  到底杀了多少人,她不记得,也不曾去记。她只知道,他们都该死。

  原来,冷血是如此容易,杀人也如此简单!

  氤氲缭绕的水气,让她的意识有些朦胧,可她不能睡。镇静一下,细细想来,到底是谁想抓走冰儿?难道是盛希贤?那样高傲的人,是不屑于这么做的吧。可若不是他,又有谁敢和段喻寒为敌?

  “宝儿,换一桶水。”

  温热的水依稀还有腥味,这味道让她有些眩晕。

  “是。”

  宝儿的声音有些颤抖。她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救那孩子,只知道传说中夫人的残忍,她今日终于见识到。

  换了三次水,司马晚晴终于决心起身穿衣。梳妆整齐,铺开宣纸,匆匆执笔,片刻间完成。“差人送到云来居。”

  吩咐完宝儿,她径自去看司马冰。

  段喻寒现在一定很着急,她不会放过这个制服他的好机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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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lexFerguson    
只看该作者   小中大   沙发   发表于: 2014-04-05




第07章:温柔陷阱

  “令郎于鄙处安然无恙,勿忧。望尊驾于今日未时至清心雅苑一叙。”

  雪白的宣纸上,雄健的颜体,气势开阔,一派大家风范,宛如晚晴昔日的笔迹。段喻寒看时,不觉呆了一呆,随即暗笑自己傻气。容貌酷似晚晴的人都有许多,偶尔见到笔迹相仿,又有何奇怪?

  自然,封四立刻将所有关于清心别苑的情况一一道来,“清心雅苑位于城外西郊,属圣武宫名下,盛希贤只偶尔在那里小住几天。近几个月,那里才热闹起来,时常人来人往。现今居住其内的,是盛希贤新纳的霓裳夫人。”

  “霓裳?”

  段喻寒默念着。是那天送小狗给冰儿的美人?

  “是。传闻此女国色天香,乃颠倒众生的一代尤物,其秉性娇纵跋扈,任意妄为,但甚得盛希贤宠爱。上个月,有好色之徒在雅苑外意图不轨,被当场抓获,盛希贤自此严令禁止非圣武宫人接近别苑,违者格杀勿论。”

  “依属下之见,小少爷被掳之事,和霓裳夫人应该没什么关系。若说是圣武宫所为,也不太象。此信没有落款,甚为蹊跷,只怕对方另有所图。”

  封四现在倒似脑筋清楚了不少,分析起来头头是道。

  段喻寒瞧着信,默然不语。对方究竟图谋什么?

  明明白白送信来,却又藏头露尾的不署名。是知道他爱子心切,布下的陷阱?故意引他前去清心雅苑,让盛希贤误会,从而引起烈云牧场和圣武宫的纷争?对方是要对付他,还是意图削弱牧场和圣武宫的势力?

  或者,这事确实是圣武宫人做的,是盛希贤有所图谋。可若是如此,以他在武林中的名望地位,怎么也不会送匿名信来。那位霓裳夫人,看似十分喜爱冰儿,在这件事中又扮演什么角色?

  “有没有百姓看到冰儿被劫?”

  段喻寒需要更多的线索来做出正确的判断。

  “这……小少爷是卯时出门,天色尚早,当时湖边没什么人经过。也有人听到打斗声,但没人敢去看个明白。”

  看来现在,寻找司马冰的唯一线索就是这封信。所以,段喻寒只有一个选择,就是应约前去。就算错了,就算上当,他也绝不能拿冰儿的安危来做赌注。最终,他决定独自前往查探一番。一个人,易于行动也易于撤退。他自信,凭他的武功和应变,必然能查出真实情形,全身而退。

  自然,段喻寒的推测很有道理,他的决定也顺理成章。他唯一算错的,就是司马冰并未落入敌人手中,送信来的,并非那些残忍的杀人者。

  而所有这些,都在司马晚晴意料之中。她知道,他一定会来,而且以他的自负,一定会单独前来。清心雅苑,霓裳夫人,早已准备好一切,恭候他多时了。

  当段喻寒来到清心雅苑大门外时,是午时。一般这时间,大多数人都在吃午饭,也是戒备相对松懈的时候,正适合暗查。

  绕过守门一干人等,到东侧,足尖轻点,飞越高墙,段喻寒瞬间已立于苑内。放眼看去,守门处乌压压的一群人,苑内反而全无人影,静寂异常。四周翠竹漪漪,或挺拔端庄,或隽秀奇峻,三五成群,夹道相拥,极具江南韵味。花石小路蜿蜒曲折,一路沿着步步深入,但觉柔风拂面,竹影婆娑,果然清雅之极。若非知晓这是圣武宫的地盘,只怕要误以为进了哪个文人名士的后花园呢。

  隐隐的脚步声,步伐听起来虽沉重,但扎实稳健,显然来者武功已臻超一流境界。段喻寒不想打草惊蛇,飞快闪身竹间。

  “护法大人息怒。”

  从高处俯瞰,那日湖边盛气凌人的侍女匆匆奔来,前面行走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棕发男子。

  “哼,”

  男子蓦然回身,“有霓裳那个贱人撑腰,你也敢不听我的命令?”

  “宝儿不敢。只是宫主昨日已到雅苑,倘若夫人有个三长两短,宫主定然不高兴。追究起来,宝儿受罚事小,就怕连累护法大人。”

  那侍女宝儿分外伶牙俐齿,“前些日子护法大人无端受辱,宝儿也深感不愤,只盼早日替护法大人出口气。但所谓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。护法大人可不能因一时意气,自毁前程才好。”

  男子嘿嘿冷笑,“算你说的有理。”

  “今日之事,护法大人请放心,宝儿定当守口如瓶。”

  “哼,谅你也不敢乱说话。”

  “宝儿告退。”

  看男子的身形发色,颇似封四描述的圣武宫左护法厉冽。听这二人对答,倒象厉冽曾被霓裳羞辱,怀恨在心要报复,所以逼着宝儿去害霓裳,宝儿不肯,又怕得罪他,才追上来说这么一大串。

  思索时,宝儿已走远,厉冽也朝大门那边行去。段喻寒微一长身,借竹枝之力频频腾起,浮光掠影般穿梭前行。

  “什么人?”

  厉冽陡然停步,仰面看来,一声断喝,竹叶簌簌而下。圣武宫中位居第二的厉冽,武功毕竟不是浪得虚名,耳目之灵敏,世所罕见。随着这声呼喝,众多人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,四处张望,寻找入侵者的踪影。

  厉冽纵身飞越而来,宛如大鹏展翅。段喻寒不欲和他纠缠,身形如鬼魅般腾转翻越,掩映在重重竹影下,几欲从厉冽的视野中消失。厉冽霍地急扑,巨灵神掌如狂风扫落叶般猛的推出,周围竹枝顿时四下分散开,青色背影依稀可见。段喻寒觉察身后席卷而来的掌风,一声轻笑,回身停步。既被发现,他也不屑于再缩头缩尾。

  摇曳起伏的碧竹枝头,俊雅青衫衣袂飘飘,傲然而立。众人仰视,只觉灿阳当空,此人清逸出尘,风采绝世,恍若神仙中人,一时皆为之目眩。

  厉冽唯恐刚才和宝儿的对话被此人听去。此刻虽见对方武功气度必非一般人士,但也不及详查,只想将他立刻杀人灭口。“擅闯清心雅苑者,格杀勿论”厉冽冷冷的瞧着段喻寒,示意手下速速上前。

  杀气,势必置他于死地的杀气,圣武宫人团团围攻上来。段喻寒微一皱眉,他不想贸然和圣武宫为敌,更不想沾染血腥。环顾四周,隐约见东面不远处有一阁楼,或许到那里,可以暂免大开杀戒。

  飘然往东,凝神归元,自内而外散发的强劲力量铸造成无形屏障。拳击,掌风,剑气,刀锋,铁蒺藜,飞针,所有攻势都被挡在身前五尺之外。圣武宫众人面面相觑,虽心中骇然,但上头有令,也不敢轻易退缩,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攻。

  厉冽冷笑一声,欺身上前,巨灵神掌第三招“雷霆万钧”猛的推出。段喻寒只觉得对方掌力奇重无比,身前构筑的铜墙铁壁已承受不起,胸口一闷,甚是难受。当下急速侧身,以“卸”字诀避其锋芒,随即双手运气成球,自然反击。强劲气流如飓风来临,直欲摧毁一切事物,厉冽匆忙避让,却是就地一滚,十分狼狈。其余人等眼见形势不妙,忙纷纷撤退躲闪。

  灼灼痛感凝聚在手腕指尖,胸口气血翻涌,不可遏止。段喻寒努力控制气息,脸上却不动声色,唇角上扬起优美的弧线,目光隐隐凝着冷傲轻蔑,仿佛视众人如无物。一时间,厉冽固然是惊疑不定,其余人也被震慑得不敢上前一步。

  段喻寒再不瞧众人一眼,径自朝东边阁楼走去。直到他的身影渐渐消失,众人才如梦初醒。东边的暗香阁,是霓裳夫人的居所。让这人进去,宫主知晓后必定大怒,到时只怕所有人都要被重罚。于是,在厉冽的带领下,一众人等呼啸着追赶而去。

  暗香阁中,段喻寒循着人的呼吸声到二楼。

  从窗外望去,屋内燃香袅袅,绣幔静垂。司马冰全身盖着薄被,小脸通红,眉头扭做一团,似是很难受。江如画正从床边的盆里拿起一块布巾,绞干了轻轻覆在他额上。那日湖边所见的美人,今日一身缟白,淡烟素云般,一扫那绝艳逼人,清丽圣洁宛如仙子。她在床沿坐了,握着司马冰的小手,定定的瞧着小家伙,似已痴了。

  轻轻扣门,段喻寒不想做不速之客。

  “公子来了?”

  江如画一脸喜色来开门,却又有些忧虑,“小少爷受惊过度,有些发热。霓裳夫人已命人来看过,小少爷服了药才睡着。”

  段喻寒匆忙上前摸了摸司马冰的小脸蛋,果然触手滚烫。

  “段公子无须太过忧心。凌先生说令郎并无大碍,只需服药后好好休息即可。”

  霓裳夫人对他的突然出现,并不惊奇,说话温温柔柔,如春风在耳。

  她口中的凌先生,莫非是号称“回天圣手”的一代神医凌珂舟?传闻此人已归属圣武宫,消息属实?

  段喻寒略一施礼,“多谢霓裳夫人照顾小儿。只是段某尚有一事不明,不知小儿怎会在夫人这里?”

  话虽婉转,犀利的目光却明明白白的逼过来,仿佛任何谎言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。

  “段公子好生无礼!”

  霓裳夫人把头扭过一边,好像不屑回答。

  一旁的江如画已抢着道,“是霓裳夫人救了我们,公子别错怪好人。要不是夫人及时赶到,小少爷真不知要被那些凶神恶煞的人抓到哪里去。”

  记起早晨的事,她不由的脸色煞白,显然也饱受惊吓。

  “如此说来,是段某以小人之心妄加猜测。段某不胜惭愧,请见谅。”

  段喻寒对江如画的话将信将疑。但不管怎样,如今司马冰安然躺在这里,霓裳夫人应无恶意。

  “热……”

  司马冰嘟囔着,一脚要把被子蹬了。

  “段某想立刻带小儿回去。”

  “小少爷刚服了药,大夫说不宜挪动,在一个时辰内出身大汗就好了。”

  段喻寒正要俯身抱起司马冰,却被江如画拦住,“不如公子和如画等小少爷好些再一起回去。”

  看司马冰昏昏沉沉的样子,段喻寒心中一软,还是放他到被子里。他额上的布巾已没了凉意,段喻寒随手拿下,放水盆里浸了浸,稍稍拧干,依然放在他额上。此刻,看段喻寒的温柔细心,又有谁能想到他曾经杀人不眨眼?

  司马晚晴静静的望着他,不易察觉的笑意浮上嘴角。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。盆中的水,早已溶了无色无味的化功散。不出两个时辰,他就会真气涣散,六个时辰内,浑身酥软,武功尽失。

  她算准了,以他的精明谨慎,必定会处处小心。于是,先说出她救了冰儿的事,消除他几分戒心;然后利用他对冰儿的爱和关心,引他自己把手放到盆里去。他看到如画换布巾,必定以为水中无毒。不错,化功散的确不是毒药,它对如画这样不会武功的人一点作用都没有,但对段喻寒,却足以致命。

  六个时辰,时间足够让她完全控制他!

  “夫人,左护法大人带了许多人到楼下,说是有人闯了进来。”

  宝儿急促的声音在门外说。

  “叫他们回去,我这里是来了个客人,无须大惊小怪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随着宝儿咚咚的下楼声,楼下的人群迅速散去。

  司马晚晴淡淡一笑,“等令郎醒来,还有大半个时辰。霓裳有事想问段公子,段公子可愿到楼下一叙?”

  她必须拖延时间,让化功散的药性充分发作。

  此女是盛希贤的宠姬,段喻寒不想和她过多交往,但对方救了冰儿,却不好驳她的好意。略一踌躇,他留了江如画照顾司马冰,自己随司马晚晴来到楼下的客厅。

  “上茶。”

  一声吩咐,宝儿很快送茶来。

  “段公子请。”

  司马晚晴优雅的轻呷一口,决心继续她的安排。

  那茶芽叶直立,上下沉浮,碧绿明亮,香馥如兰,正是狮峰龙井。段喻寒闻香辨色,知茶水并无异样,但他无心品茶,只是举杯略略示意了一下。

  “段公子爱子情深,不到未时就来了。想必进来时,那些下人有所得罪,尚请见谅。”

  厉冽和那许多人都未曾挡住他前进的步伐,三年不见,他的武功只怕已臻化境。司马晚晴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和他较量武功。

  “他们护主心切,倒也情有可原。只是夫人既然写信请段某来,为何又不知会下人一声?”

  段喻寒始终觉得这美人有些神秘。

  司马晚晴无辜的浅笑,“是吩咐他们未时有客来,岂料段公子早到了呢?”

  她的黛眉如远山烟岚,清眸若秋水荡漾,所谓林下风致,动人心怀也不过如此。

  段喻寒瞧着她的一颦一笑,已无初见时的眩惑。欣赏美人,有时就象欣赏山水,欣赏书画,都是一种享受。面对这样倾倒众生的美人,只有平静超然的心,才能不为之所惑吧。

  “夫人有何事要问段某?”

  “我很喜欢冰儿,段公子可否让他认我作干娘?”

  这么久,第一次离他这么近,近到能看清他挺秀的眉,优雅的唇,子夜般诱人的黑眸,甚至连呼吸声也如此清晰有韵律。不知不觉,她的目光渐渐迷蒙。

  “段某过几天就会带冰儿回关外。即便认了干亲,恐怕见面的机会也微乎其微。”

  从小到大,就有许多女子这样看他,段喻寒早已习以为常。只是他不懂,那日矜持的霓裳,今日怎会如此专注的看他。不管怎样,还是和她保持距离好,他当下婉言拒绝。

  “真可惜。”

  司马晚晴一声轻叹,又似才发现段喻寒面前的茶纹丝未动,“段公子不喜欢喝龙井?是了,这茶也凉了。宝儿,换茶。”

  说着话,她的心却越来越冷,原来彻头彻尾的虚伪,她也可以做到。为复仇,她已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。

  呼吸有些阻滞,胸口闷得发疼,酥酥麻麻的感觉自指尖渐渐爬到手腕处,双臂疲惫无力。是刚才动武导致经脉负荷过重,才如此不舒服?段喻寒忙起身,“夫人不必再费心张罗,段某尚有要事在身,即刻告辞。”

  “段公子何必如此着急?品过霓裳最喜欢的九曲红梅,再走不迟。”

  “夫人盛情,段某心领。”

  段喻寒疾步上楼。可司马晚晴岂会让他轻易走脱?

  “段公子未免太过傲慢,茶也不喝一口,就急着走?”

  她清泠泠的声音含着倨傲,目光隐隐有些愤然,仿佛他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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